银河失踪365天

•1.3w

•天才拐 X 学霸瑶

•搞河的同时圆一个游戏梦

“那又怎样，她已决定要做自己世界里的神，谁又能阻止呢。”

据悉，嘉兴路一酒吧涉嫌从业人员团伙作案，进行贩毒、洗钱等违法活动，今日犯罪嫌疑人已尽数抓捕归案，开庭时间等待司法机关后续发布。希望广大市民予以警醒，严于律己，遵纪守法。《H市晚报》

 

一.

【审讯记录】

“这是我的警官证，我姓陈。受审过程中你有叙述事实，为自己争取减刑的权利。时刻记住，坦白从宽，抗拒从严。”

“我会的，陈警官。但是原定审讯时间是明天下午，为什么提前了？”

“我们根据上次口供中你提到的地点，在屋子里发现了未出手的一批货物和账本。”

“那当然，我说的都是实话。”

“作为酒吧老板，整个犯案过程中账本是否经过你手？”

“我...没有。”

“你们和上家交易过程中是否有钱财冲突？”

“没有。”

“我们在核对时发现账目对不上，收缴的资金少了十万。”

“这和我没关系啊警官，我负责的是和上家接头，账本我从来没见过。”

“要记住，坦白从宽，抗拒从严。”

“真的，警官，虽然管帐的伙计现在死无对证，但是我真的不知道。”

“如果是内部偷账，你有怀疑的人吗？”

“……”

“你们现在已经不是同伙了，没必要袒护。揭发对方，也可以作为争取减刑的标准。”

“有一个人，叫...沈梦瑶。”

“......这个人不在抓捕归案的名单里。”

“我知道，她已经不在我们这儿干活儿了。沈梦瑶是几年前招过来的人，一直做的都是明面工作，在柜台接待客人。一年前我们刚准备吸纳她，接触一些我们的生意，这个人突然无缘无故消失了。我担心她发现了我们私下的生意，去向警察报案，就派人去找，她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。”

“这和账本有什么关系吗？”

“我怀疑，一定是沈梦瑶偷走了钱，然后逃跑了。”

“之前几次审讯都不说，现在我告诉你账本出了问题，凭空冒出来这么个人，你的话可信度有多少？”

“一定是其他的人。我们的人都懂规矩，本来就是枪口上的活，大家分的都不少，没人会为了十万块钱玩火。”

“这个人，叫...沈梦瑶的，还有什么其他信息？”

“我不知道，陈警官。上次我已经交代过了，明面上酒吧的生意我向来不管的。”

【截取】

 

收拾资料准备下班，徐楚雯听到声响抬头，看到从审讯室里走出来，一脸疲惫的陈珂。

 

“结束了？”

 

“嗯。”陈珂一下倒在椅子上，和三三两两下班的同事们挥挥手。

 

靠窗的工位不大，但被细心的人布置的很温馨。小相框里两个人搂着笑得很甜蜜，陈珂嘴角露出一点微笑。

 

“赶紧下班吧，为了这个案子熬了这么多天，好好休息休息，你和郑丹妮立了大功，年假马上批下来，再坚持两天。”

 

“恐怕还没完，”陈珂脱下警服，皱了皱眉头，“刚刚那个...沈梦瑶，听见了？”

 

“岂止听见了，”徐楚雯看了看刚刚传过来的文件叹了口气，“这不，曾艾佳刚发来的资料，沈梦瑶是......银河学院的学生。”

 

陈珂听到这话停了手上的动作，“银河学院？”

 

“嗯，”徐楚雯抬头对上搭档的目光，心下了然，“我知道，来一个小破酒吧打工的人，竟然是全国顶尖高校的学生，很蹊跷。”

 

“学历造假？”

 

“不像，公章、校长签字、录取通知书都齐全，学历状态是在读。”关掉灯，徐楚雯拍了拍陈珂的肩。

 

“行动轨迹和消费记录的查询需要申请，明天才能批下来。所以，先回家睡个好觉吧，明天你和郑丹妮，恐怕还得到这所高等学府走一趟。”

 

【询问记录】

“你好你好，警察同志，我叫张昕，是天体物理学大四八班的辅导员，你们找我？”

“您好，我叫郑丹妮，这是我的警官证。这位是我的搭档陈珂。我们来找您了解一点情况。”

“请坐吧，我们坐下说，我全力配合你们。”

“那我就开门见山了。你班上有一个叫沈梦瑶的学生？”

“沈梦瑶？是，她原来是我带的学生。沈梦瑶怎么了？”

“原来？”

“哦，是这样的，沈梦瑶一年前弄到了国外一所大学的录取名额，去国外读书了。这个名额很难争取，国外的高校门槛很高，她费了很大功夫才申请到。”

“...去国外？”

“对，在研究院专攻天体物理，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。”

“这么说，她成绩很优秀？”

“当然，她可是国奖榜上的常客，全校每个学生都听说过沈梦瑶的大名。她是我们班的骄傲，也是银河学院的骄傲。”

“对这样啊……那对于她的家庭状况，您了解多少？一个大学生自己去国外读书，她家人支持吗？”

“家庭...郑警官，沈梦瑶是个孤儿。”

“嗯？”

“这方面我也不知道太多，她几乎从不提家里的事儿，我们也不多过问。我也是一次偶然聊天，才知道她的情况。唉，真可怜，从小自己长大，她爸妈看到这样优秀的一个孩子，一定会为她骄傲的。”

“这样的话，她确实非常优秀。”

“是的，沈梦瑶到底怎么了？”

“我们的工作细节还不能告诉您，不过沈梦瑶不会有什么大事的。她出国的事儿还有谁知道吗，对象？或者朋友？”

“朋友的话我不太记得了，毕竟已经过去一年多。不过有一个人是知道的，是她的...前任，叫……袁一琦。”

“袁一琦。她们两个的事儿您知道多少？”

“我知道的和全校人听说的都一样。袁一琦父母都是本校的老教授，这对伉俪在一次出访中坠机而亡，袁一琦不负期望考上了这所学校，成绩甚至比沈梦瑶还要优秀。这对璧人一起做课题，一起研究项目，几乎包揽了国奖为数不多的名额和奖学金，她们的恋爱羡煞旁人。”

“后来呢？”

“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，两个人分手了，没多久沈梦瑶就拿到通知书去了国外。袁一琦变得很消极，她的名字开始出现在国奖榜旁边的补考名单上，今年一直在挂科。”

“她们有什么很深的矛盾吗？”

“那我就不清楚了，袁一琦不在我的班上，而且这是学生自己的事情。不过我可以带你们去看看袁一琦，大礼堂这会儿正在开学生会。你们也可以看看荣誉墙上她们两个的照片”

“好，非常感谢您张老师。”

【记录完】

 

顶着烈日出了校门，郑丹妮放下端正的派头，软绵绵挂在陈珂身上。

 

“珂珂，你看到刚刚袁一琦偷偷玩的那个游戏了吗？是最近很火的GTA5。”

 

“我们是去查案的，你都在操心什么啊。”陈珂轻轻蹭了一下怀里人的鼻头，语气略带嗔怪，“所以说沈梦瑶去了国外读书？这么看她确实很需要那十万块钱。”

 

“去国外？我觉得未必。”郑丹妮收起调皮的语气看着陈珂，“张昕这么了解沈梦瑶，她们之前关系肯定还不错，为什么这一年多沈梦瑶没有用任何方式联系过张昕？”

 

“还有，珂珂，你听故事入迷了。”

 

郑丹妮打住话头，感到身边的人僵住身体，停下了脚步。

 

“你忘了我们在查什么案子。你会想到这个成绩优异，拿着全额奖学金，事迹风云全校的高材生，放学后是穿着花边蕾丝，在酒吧给客人卖酒的放荡女郎吗？”

 

“我知道没这么简单。”陈珂目光冷峻，“背后肯定有更多细节。也许，我们应该专门去拜访一下这位上课玩游戏的袁一琦。”

 

“疑点太多了。”郑丹妮说着，拿出手机查看消息。

 

“警队有什么事？”陈珂关切地问。

 

“是徐楚雯。”郑丹妮点开一个文件，接着陈珂看到她猛得变了脸色。

 

“审批结果下来了。沈梦瑶信用卡、购物卡、医保卡的消费记录，最新一次都是一年前。手机收到的最后信号是在机场，时间...也是一年前。”

 

“她在校外租的房子之前欠了半年的租，房东四处找不到人报了案，当时案子是徐楚雯在负责。最后是一个自称她朋友的人，匿名帮她补齐了租金。房东不再追究，案子自然被撤销。”

 

“刚刚我把国外那所大学的名字发给曾艾佳了，那边说沈梦瑶当时并没有来报道，这个新生错过了开学，之后也一直没有来上课。”

 

陈珂和郑丹妮交换了一个眼神，从警校就开始搭档的默契伴侣，在目光交错间，读出了对方心里的想法。

 

“沈梦瑶消失了一年多，没有任何人知道。”

二.

【审讯记录】

“姓名？”

“你已经知道了。”

“你现在是在受审，请端正态度。”

“好好好，我叫袁一琦。”

“袁一琦，以下问题请你如实回答，积极配合警方工作。”

“陈警官，我本人一直遵纪守法，这一点你可以向我的辅导员查证。”

“袁一琦，请你不要激动，我还没有说你犯了什么罪。警队手头的一件案子，嫌疑人与你有关，这只是例行询问。”

“好，你问。”

“你是否认识沈梦瑶？你和她是什么关系？”

“......呵，所以陈警官，你们靠着一张警官证和审讯令，兴师动众把我请到这儿，就是为了……我不值一提的感情生活？”

“我警告你，请你对警官保持尊重，不要顶撞警官。沈梦瑶目前是涉案嫌疑人，这么做只会增加你自己的嫌疑。”

“涉案？我跟她分手已经快两年了，我们现在可没有任何关系。”

“你们是因为什么分手的？”

“…...不喜欢了，仅此而已。”

“你们有过什么大的争吵？或者对彼此动过手？”

“没有。”

“在你们交往期间，沈梦瑶有利用课余时间在校外打工吗？”

“没有，她几乎每天都和我在一起。况且，如果你稍微了解一下就会知道，任何一份零工的工资都不如我们学校奖学金来的多。”

“你们在快两年前分手后，有没有在联系过对方？”

“陈警官，难道你认为分手后还能做朋友？”

“是我在审讯你，袁一琦。这一年你知道沈梦瑶去哪了吗？”

“国外读书去了。”

“她走之前和什么人结过仇吗？”

“结仇？我可不会和一个脾气暴躁的人交往。”

“……好，那今天就这些问题。虽然你态度不太好，但是依然感谢你的配合，你可以走了。”

“等一等。”

“怎么了？”

“或许...我还真的知道一个人。沈梦瑶有个妹妹，你们知道吧？和她有关的人，我只能想到这一个了。”

【截取】

【审讯记录】

“姓名？”

“王奕。”

“你和沈梦瑶的关系？”

“我是她亲妹妹。”

“同父异母？”

“不，她跟爸爸姓。妈妈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了，爸爸为了纪念她，所以我跟妈妈姓。”

“你和沈梦瑶平时的关系怎么样？”

“我们不怎么联系，上次见面还是在...一年前。她给我寄生活费，这时我们才聊两句。我姐学习忙，我不喜欢打扰她。”

“所以你们姐妹关系还不错？”

“之前没有什么大矛盾。一年前她说以后不给我钱了，要去国外读书，毕业了再回来。之后我们就不联系了。”

“为什么你们关系不错，却不舍的互通电话报个平安？”

“哎呀，我姐...平时忙着和那些大星球打交道，她没空理我，我也习惯了不打扰她。陈警官，你们一直问沈梦瑶，她出什么事儿了？”

“她牵扯到我们手头的一个案子里，我们需要向和她有关系的人了解情况。具体细节还不能透露。”

“这样啊...那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，我全力配合。”

“哈哈，作为警官我很感谢你，不用紧张，我们就聊聊天。你目前在读大学？”

“之前是读一所不入流的三本，我姐出国后我花完了存款，就辍学出去打工了。”

“生活很拮据吧？”

“现在有点。之前我姐给的钱不少，能应付日常开支。”

“沈梦瑶也是大学生，你知道她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吗？”

“奖学金，我听她说起过，我姐从小到大一直很优秀，我是没办法比的。那个出国名额，全国也没有几个人有，你不光要优秀，还要有门路。当然这对我姐都不是问题。”

“你们一起长大，小时候的事，你们父母的事，还记得多少？”

“这个...我不知道太多，从小都是我姐带我，她就像我的妈妈。父母的事我姐不愿意过多提起，我怕她伤心，久而久之也不再过问。”

“这样啊，那沈梦瑶一定很辛苦，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，她性格很隐忍吧？”

“我姐性格很好，并且一直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。我没听她和什么人吵过架，除了那个叫袁一琦的，和她关系不好。”

“袁一琦？哦...这个人什么来头？”

“她是我姐前女友，好几次我和我姐见面的时候，她都跑过来骚扰我姐。袁一琦好像对旧情念念不忘，幸好沈梦瑶最后出国了，应该是摆脱了她。”

“她们不是和平分手吗？”

“和不和平我不知道，总之这个袁一琦很讨厌就对了。”

【截取】

【审讯记录】

“姓名？”

“左婧媛。”

“左婧媛，我姓陈，这是我的警官证，之后我们会找你了解一些相关情况，希望你积极配合。”

“好哦，陈警官，你要问什么呢？”

“你是袁一琦的朋友？”

“好兄弟嘛，我们是室友。袁一琦怎么了？”

“我们手头的案子她是相关人之一，我们需要找身边人了解一下。袁一琦之前谈过恋爱吗？”

“哈哈，这个大家都知道的呀。她和那个沈梦瑶，当时可是校园里一段佳话。”

“当时？”

“后来两个人不合，吵架越来越多，就分手了呗。”

“她们有没有什么深仇大恨？争吵或者大打出手？”

“吵是天天吵，光在我们宿舍就有很多，大打出手嘛...也有那么一两次，至于深仇大恨，只能说当时动了真心，受伤害后很难全身而退吧。”

“她们分手后，有哪一方一直纠缠不清吗？”

“哈哈哈，陈警官，你这审讯搞得跟八卦小会一样。感情是两个人的事，不是哪一方的错，不过从我听到的只言片语来看，沈梦瑶似乎是那个更无理取闹的人。”

“沈梦瑶你了解多少？”

“我兄弟的对象，我怎么可能接触太多，我左婧媛可不是那种人。不过沈梦瑶确实不是什么好人。”

“怎么说？”

“银河学院的国奖，你们知道吧，一个课题获奖有好几万的奖学金。沈梦瑶偷拿奖金。”

“偷拿？仔细说说。”

“沈梦瑶和袁一琦一起做课题，两个尖子生一起研究，我们辅导员开玩笑说这叫天作之合。每次奖学金发下来，都是沈梦瑶去领，她先自己留一部分，剩下的再拿回去和袁一琦对半分。”

“你是袁一琦的室友，怎么对这些知道这么多？”

“袁一琦嘛，你知道的，非常优秀，我能做她的好兄弟，自然...成绩也不差。国奖我得过一次，拿到奖金的时候发现比袁一琦之前提到的高不少，我旁敲侧击问了教授，教授给了我之前奖金的数据，可能是为了激励我，但和印象里袁一琦提到的都不太一样。后来我借了袁一琦的电脑，找到了她的账单记录，和教授给的数据相比，每次都少，大概一看就能看出来，每次都少六分之一左右。”

“那怎么肯定是沈梦瑶拿的？”

“她们做的课题挂的都是两个人的名字，国奖的奖学金直接给到获奖人。况且袁一琦对于这些荣誉和钱并不是很看重，一向都是沈梦瑶去领奖。”

“袁一琦知道吗？”

“这我不清楚，不过她们分手的原因一定不是为了这点钱，我兄弟不是这种人。”

“你为什么不告诉她？”

“这个嘛......有些事情当时轰轰烈烈，之后就变成了不可说。我发现的时候她们已经分手，这时候没人敢在袁一琦面前提另一个人，即使我是她最好的朋友也不行。”

“她们分开后两个人都怎么样？”

“沈梦瑶去了国外一所很不好进的大学做研究，袁一琦整天在宿舍打游戏。有时候我是真的看不下去，拉着她去散心，如果不小心提到沈梦瑶，又要吵架。她后来喜欢上一个模拟世界的游戏，就是那个很火的GTA5，你们知道吧？袁一琦快住在里面了。”

“你刚说你成绩也不错，那沈梦瑶去的那个大学，你了解多少？”

“只是听说很不好进，要有门路才行，连袁一琦也没能去成。哦对，袁一琦分手后没几个月，就有新女友了。”

【截取】

三.

换上便装的郑丹妮回到警队大厅，一眼就看到自家大猫坐在工位上，认认真真翻看什么资料，仍然穿着警服，背影修长挺拔。

怪帅的。郑丹妮咽了一下口水，全然没有警队优秀员工上班时的一本正经。

正在翻看审讯记录的陈珂全神贯注，接着就被身后熟悉的脚步声打断，小女友轻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，“看什么这么认真啊珂珂，还不下班？”

“在看这两天的记录。”陈珂放下资料，看着郑丹妮拉开身边的椅子坐下，面带微笑盯着自己。

“那给我说说，我们陈警官分析出什么了？”

“你少来，”陈珂翻了个白眼，“我在工作，今天帮徐楚雯值班，还要一会儿才能走。你先回家？”

“我陪你啊。”

郑丹妮重新拿起桌上的卷宗，换上一副审视的目光。

“珂珂，你的这些审讯我都看过了。”

“你怎么想？”

“漏洞百出，”郑丹妮摇了摇头，“三个人的说辞都对不上，一定有不止一个人撒谎。但她们在掩盖什么呢。”

“我从曾艾佳那儿要了酒吧那帮人的审讯记录，有几个人确实对沈梦瑶有印象，无一例外是对钱很执着。这个酒吧正经员工的工资，已经接近某些大公司的白领，这也是他们吸纳人员的手段。”

“沈梦瑶很想要钱，”郑丹妮说，“非常想要钱。”

“不止这些。”陈珂翻出手边另外一些资料，“沈梦瑶拿着超额的奖学金，拿着酒吧高额的工资，但据张昕和其他同学说，沈梦瑶并不是个奢侈的人，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。”

“丹妮，她的钱都去哪了。”

郑丹妮思考几秒，凌厉的目光慢慢聚焦。

“王奕。”

“王奕像个无底洞。”陈珂熟练地接过话头，面色凝重，“沈梦瑶每个月给她小一万，一个读三本的落魄大学生，根本用不着这么多钱。”

“还有，除了关于王奕的部分，袁一琦一直在说谎。”

“她和沈梦瑶的关系一定不是她说的和平分手。”郑丹妮说着看向陈珂，在对面人的目光里寻求支持。

被盯着的人笑了笑，“可以啊丹妮，你一个外勤部的，对分析这么在行。”说着揉了下身边人的头。

“袁一琦在掩盖她和沈梦瑶关系不好的事实，而左婧媛一直在帮她说话，这只是简单的兄弟情义，还是另有隐情？”

“与其担心这个，珂珂，”郑丹妮笑着放下卷宗，“不如想想我们晚上吃什么吧。”

“随便咯，反正我买单。”陈珂站起身换外套，“今天寿星最大，对吧。”

“请我吃饭！给我转钱！”郑丹妮蹦蹦跳跳去拉陈珂的手，肩并肩走出大门。

“我都请你吃饭了，怎么还要给你转钱啊。”

“补偿！你忙了一整天都没给我说生日快乐。”

“我说了啊，一大早就在你耳边说了。”

两个背影手拉手向前走，不断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，时间美好得不像话。

【审讯记录】

“姓名？”

“许杨玉琢。”

“你好，我姓陈，这是我的警官证。”

“陈警官好，我是为了沈梦瑶的事情来的。”

“沈梦瑶？你们认识？”

“对，我们是小学的老相识了。我听张昕说起她牵扯到了一些麻烦，想着可能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，就过来了。”

“这样啊，非常感谢您许女士，你是张昕的？”

“嗯...是...对象。”

“好的。刚刚说到你和沈梦瑶是老朋友了，关于她家里的事儿，你知道一些吗？”

“这些事她不常和别人提起，她家里...怎么说，挺难堪的。有些事情张昕也不知道，她只告诉了我一个人，并且让我不要往外说。不过既然是警察有需要，那能提供一些帮助也好。”

“本次所以对话我们都会保密，你可以放心。”

“好。是这样，沈梦瑶的爸爸是个落魄酒鬼，在酒吧里认识了她妈妈，当时还是个大学生。他们有点像……一见钟情？之后她妈妈违背家里人的意愿和那个男人私奔，生下了沈梦瑶。”

“所以沈梦瑶跟的是父亲姓？”

“是。看来你们已经知道了她有个妹妹。沈梦瑶出生后男人醉酒杀人，在里面蹲了一辈子，她妈妈离开后几个月，王奕出生了。”

“所以跟妈妈姓？”

“对。”

“她们从小是一起长大的吗？”

“是的，当时沈梦瑶一边上学一边照顾王奕，她们姐妹当时相依为命。”

“现在也是这样吗？”

“这种关系一直持续到上大学。当时我们都很忙，不会经常联系。沈梦瑶给我打过几次电话，情绪都不是很好。她和王奕一直在吵架，因为周诗雨的事情。”

“周诗雨？”

“她是王奕的女友。沈梦瑶好像不太赞成这件事，觉得自己身为姐姐有责任管一管。”

“为什么不赞成？”

“具体的原因我不知道，一说起这件事沈梦瑶情绪就有些失控，所以我也尽量避开不提。”

“后来她们关系缓和了？”

“没有。后来沈梦瑶出国了，这个你们应该知道的，她出国前还在和王奕吵架。但是尽管如此她一直在给王奕送生活费，到底是彼此唯一的亲人，不可能放手不管。”

“那除此之外，沈梦瑶有和你说过她的对象吗？”

“我之前在朋友圈看到她零零散散的日常，有几条是和一个瘦瘦高高的女生一起，很亲密。那段时间我在忙着写歌，她在专心做一个课题，一直没有时间聊。出国后到现在，我们也一直没联系，中间我给她打过两次电话都是占线，慢慢就淡忘了。”

【截取】

郑丹妮点开熟悉的聊天框，上次的对话还停留在自己发的“我跟徐楚雯出发了”，对面迟迟没有回复。

拨通烂熟于心的号码，响了一分钟才有人接。

“喂，珂珂，怎么一直不回消息，没事吧？”

“没事，”电话那头传来陈珂的声音，“刚刚在忙，有个人来提供消息。你那边怎么样？”

“一切顺利，我们到的时候袁一琦在打游戏，还试图袭警。最后用了一点强硬手段才带她走，现在回警局，待会见面聊吧。”

放下手机，郑丹妮抬头看着面前没来得及关闭的电脑界面，依然是那个大热的游戏GTA5。

这是一款模拟人生的游戏，玩家在里面扮演一个真实的人，在虚拟世界里与各种NPC社交、交易、恋爱、结婚。郑丹妮和陈珂在里面扮演两个悍匪，戴着夸张的头套烧杀抢掠，很难想象这两台电脑背后，是两个兢兢业业的警察。

游戏里的袁一琦穿着修身的黑西装，角色的建模几乎和她本人那张帅气的脸一模一样。高档餐厅里金碧辉煌，袁一琦对面坐着一个女郎，散着浓密的黑发，同样是个精致的美人。

眉目间棱角分明，这张脸有些熟悉。

袁一琦被带走时，应该正在和这个女郎约会，深情款款，表现的像个翩翩公子，郑丹妮想。

凑近屏幕，女人的目光越过餐桌投射过来，恍惚间，郑丹妮有一种她是活人的错觉。

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，郑丹妮紧了紧警服，快步走出混乱的寝室。

【审讯记录】

“姓名？”

“袁一琦。”

“相信你已经认识我了。袁一琦，这次询问是为了解答一些上次遗留的问题，请你积极配合。”

“……好。”

“上次说到，沈梦瑶的妹妹王奕，她们两个的关系怎么样？”

“关系...挺好的吧。”

“她们没有吵过架？没有过冲突？”

“没有。”

“沈梦瑶经常跟你提她妹妹吗？”

“不怎么提，反正我也不关心。沈梦瑶有固定的时间给王奕打钱，作为生活费。”

“她自己也是个大学生，从哪里来的钱养活两个人？”

“奖学金，我们之前一起做课题，国奖的奖学金很丰厚。”

“你们对半分吗？”

“……没有，她多拿一部分。”

“你自愿给她的？”

“她悄悄拿的，不过我知道。”

“这是非常重要的信息，上次审讯时你为什么只字未提？”

“我愿意，好了吧。她和王奕无父无母，我大发慈悲，我愿意给她，这样正好不伤害她的自尊。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事，你上次又没有特地问，我何必告诉你。”

“你是怎么知道的？”

“……张昕说的。”

“张昕？”

“就是沈梦瑶的辅导员，上次你们也是通过她找到我的吧。”

“她是沈梦瑶的辅导员，为什么要告诉你这种事？据我所知，国奖的奖金不经第三方手，她又是怎么知道的？”

“很简单，你们应该见过张昕，她很年轻，长得也挺好看，性格也不错，对吧？沈梦瑶也是。一个拿着几万块的奖学金，浪漫恋情风靡全校，跟天体和宇宙打交道。一个兢兢业业住着职工宿舍，做着只关心天气的辅导员。换你你会怎么想？假如有一个人和你年龄相仿，资历相似，挂着数不清的金色徽章，在首都商讨军事机密，而你在这里，做审讯大学生的小警察。陈警官，你怎么想？”

“……把话说清楚，不要反问我。”

“张昕嫉妒了，她在挑拨离间，就是这么简单。至于她怎么知道的，辅导员有不少机会和教授接触，我们系的教授和蔼可亲，套出点话不是什么难事儿。”

“所以张昕告诉了你，沈梦瑶私藏奖金，希望你们翻脸，但是你选择默许她的行为，是这样吗？”

“是。”

“你这次态度很不错，袁一琦。”

“我答应了我会配合。”

“听说你有新女友了？什么时候的事？”

“……有的，她很漂亮，人也温柔，是个很不错的大姐姐。”

【截取】

四.

【审讯记录】

“姓名？”

“怎么每次都问……王奕。”

“王奕，今天郑警官去请你的时候，你似乎不太满意？”

“总是有警察来，顾客都怕你们，很影响生意，老板会对我有意见的。”

“你很喜欢工作？”

“我要赚钱啊，谁都跟你们警察一样，牢牢的铁饭碗。”

“你姐之前给的钱应该不少，你都花完了？”

“我姐出国一年多了，剩下多少钱也该花完了吧。”

“王奕，在审讯室要诚实。”

“我...很诚实啊。”

“...那好，看看这个，这是警局审批下来可以查询的账单，这一列是沈梦瑶出国前，那张卡往外的转账记录，这个，不出意外是你的卡吧。一个月小一万，这钱你拿去做什么了？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第一次来我就给你说过，王奕，审讯室里容不下任何谎话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每次记录都是机密文件，不会公开，你在犹豫什么？”

“...好吧，我说。钱给周诗雨了。”

“周诗雨是谁？你恋人？”

“是。”

“她是干什么的？为什么用得着这么多钱？”

“我们在酒吧里认识，算是一见钟情，当时我刚上大学。周诗雨不是本地人，被人口拐卖到黑酒吧里打工，要出来只有两种办法，干到姿色不再能吸引客人，或者支付巨额赎金。”

“沈梦瑶知道你们俩的事吗？”

“知道，但是她不赞成。我们为这件事情有过好多次争吵，我撒谎说学校里学费、生活费要的很多，沈梦瑶就不停的给我钱，按照我说的数目。”

“她为什么不同意？”

“我不知道，但她态度很坚决，至于理由，从来不肯正面回答我。”

“一直到她出国，都是如此吗？”

“一年前她来找我，说自己要出国留学，不会再干涉我们了，给了我最后一笔生活费，让我攒够了钱，带着周诗雨好好生活。她还说安顿好了以后，会给我打电话。但之后我们没再联系过。几年喋喋不休的争吵，那时我们的关系变得很微妙，她不主动联系我，我也放不下面子去找她。”

“这些事你如果不交代，会大大增加你在本案中的嫌疑。”

“我知道，陈警官，沈梦瑶一定出什么事了，虽然你们不方便说，但我猜得到。我很难过，但伤害她的人绝对不会是我。”

“为什么？按照你说的发生很剧烈的争吵，你非常有嫌疑。”

“我们是姐妹，陈警官，亲姐妹。你忍心对你在世界上的唯一血亲动手吗？”

【截取】

 

【审讯记录】

“姓名？”

“张昕。”

“张昕老师，我们之前见过，在学校里，我是陈警官。这次请你来，是想找你确认一些细节。”

“我？我知道的都说了啊。”

“没关系，不用紧张，只是例行询问。”

“好吧，陈警官请问。”

“沈梦瑶一直拿着国奖的奖学金，数目是多少你清楚吗？”

“奖学金的话……我只是个辅导员，这笔钱不经我手的，与我无关的事我也不喜欢过问。”

“你和那位袁一琦，有过什么交集吗？”

“袁一琦不是我班上的学生，我只是从沈梦瑶和别人口中听说她，我们从没交流过。所以她的事，我不知道多少。”

“是吗？既然这样我就开门见山了吧。沈梦瑶现在出了事，我们在排查嫌疑人。有消息说，你发现了她偷拿奖学金的事，并且告诉了袁一琦，有这种事吗？”

“偷拿奖学金？沈梦瑶？我告诉了袁一琦？这……这都是哪跟哪啊警官，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。”

“没有这回事儿吗？”

“...陈警官，首先，沈梦瑶是我班上的学生，我是了解她的，她品学兼优，绝对做不出偷拿奖学金这种事。其次，我只是个小辅导员，我完全没有理由，也没有资格接触你说的那些事情。”

“这么说，你完全否认我刚刚的话？”

“当然，这很荒谬，陈警官。如果沈梦瑶出了事，并且真的有偷奖学金这回事，倒是那个袁一琦最可疑。”

“哦？怎么说？”

“袁一琦很久没努力过了，她甚至没学习。我们系主任每次例会上公布的成绩单里，她都排在补考行列，那个意气风发的国奖包揽者早就是过去式了。上次你们来学校找我，她在最后一排玩游戏，你们知道吧？袁一琦现在每天都是这样。”

“她很痴迷？”

“岂止是痴迷，说她住在里面都不夸张。玩那个GTA5很烧钱，她倒是像会为了钱动手。”

“袁一琦和沈梦瑶分手后，就一直是这样吗？”

“据我所知是的。哦，但是我最近才听说，她分手后没几个月好像就有了新女友，大概是一年前的事了。”

“一年前……就是沈梦瑶出国的时候？”

“差不多。但是她整天旷课在寝室玩游戏，怎么也不像在谈恋爱的人。”

【截取】

 

推开医务室的门，陈珂闻到扑面而来的消毒水味，不自觉皱了皱眉。

 

“珂珂！在这儿！”郑丹妮从白色帘子后探出头。陈珂应声走过去，接着看到小朋友胳膊上缠着厚厚一层绷带。

 

“徐楚雯跟我说你受伤了，”陈珂语气里掩盖不住的愤怒，“怎么这么不小心，交代多少次了。”

 

“别生气啦，在外勤部磕磕碰碰再正常不过了。”郑丹妮摇着身边人的手臂撒娇，“我这次贡献很大，局长会提前给我们批年假的，到时候就可以好好玩啦。”

 

陈珂在床边坐下，顺势拍了拍郑丹妮的头，“别整天想着休假，手头案子没完，哪也去不了。”

 

“我知道你最近很心烦，珂珂。不过连轴转这么多天，我们已经有眉目了，不是吗？昨天曾艾佳说周诗雨确实是在一个下流酒吧工作，说明王奕至少没撒谎。”

 

“不错，那个酒吧我们动不了，H市的黑白两道一直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中，一旦打破后果不堪设想。”陈珂面色凝重地说，“袁一琦和张昕的两次审讯简直是两个极端，两个人态度都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变，为什么呢。”

 

“谁在说实话，谁在说谎话？我们找不到证据，丹妮，这个案子，关于沈梦瑶，我们没有任何实体证据。”陈珂看着身边的人，越说越烦躁，无一例外都写在脸上。

 

“卷宗里一张照片也没有，全都是几百页的审讯记录，沈梦瑶这个人……像从来不存在一样。”

 

“而且我们之前所有的判断和分析，都建立在一个基础上，那就是沈梦瑶跑了，没去国外上学，却带着那十万块钱。我们还没有考虑最极端的情况，那就是有人对她恨之入骨，她……”

 

“别说了。”

 

郑丹妮凑上前，把头埋进陈珂结实的肩膀里。

 

“珂珂，别说了。”

 

长呼一口气，陈珂抬起头，眼睛中的阴郁一扫而光，“抱歉……我不该提的。你是伤员啊，我是来慰问伤员的嘛。”

 

“对啦！”郑丹妮喜笑颜开，“这才是我的珂珂嘛，是明朗的小太阳啊。”

 

“哦对了，本来说陪你去银河学院的校园里转转的，你不是一直想去嘛。但是刚刚我过来的时候，组里临时分给我一点资料需要整理，所以我可能去不了了。”

 

陈珂说着低头看看怀里的小朋友，郑丹妮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，接着换上一副体贴的表情。

 

“没关系，工作重要。我明天自己去吧，一个人随便转转思考一下，也挺好的。”

 

“我一直没有问，你为什么一直想去银河学院里看看啊。”

 

“我们之前都是带着目的去的，我是去找袁一琦，第一次是我们一起去找张昕。这所研究宇宙的高校里不只有审讯记录吧，校园里的风景也很好看啊。”

 

“况且，”郑丹妮顿了一下继续说，“银河学院算是案件的源头吧，我只是想去看看，有种莫名其妙的预感。”

 

第二天接近黄昏时，漫无目的走了一天的郑丹妮停住脚步，不自觉走到了寝室楼里，面前的门牌号是336，袁一琦的寝室。

 

门开了一条缝没有落锁，郑丹妮轻轻推开门，屋里的陈设和自己上次来时并无不同，除了满地的塑料垃圾和泡面味。左婧媛桌角的合照换了新的一张，上面是同样两个漂亮的女生，搂着对方笑得灿烂。

 

郑丹妮走上前，袁一琦的书桌上杂乱无章，唯一的空位摆着那台银色笔记本。

 

鬼使神差的，郑丹妮按下了电源键。

 

不出意外，电脑还在GTA5的游戏中，画面是上次餐厅里那个漂亮的NPC女郎，站在一辆豪华轿车旁边，电脑屏幕亮起的那一刻，女人开始疯狂地跑动起来。

 

这是什么新的关卡和彩蛋，郑丹妮想，这两天忙得不可开交，好久没玩游戏了。

 

驻足几分钟后，女人仍然在不停的跑动。这游戏出bug了？郑丹妮轻轻皱眉，哪个NPC会这么拼命的跑，还是在原地围着一辆豪车。

 

接着她下意识沿着女人的跑动轨迹看了一遍，瞬间把自己吓了一跳。

 

SOS。

 

“求救……”郑丹妮自言自语，游戏里的女人像听到了声音一样停止跑动，抬头看过来。

 

郑丹妮对上电脑里那双亮晶晶的眼睛，印在脑海里无数次的名字脱口而出。

 

“沈梦瑶。”

 

“还是被发现了。”

 

袁一琦站在门口，嘴角挂着轻浮的笑容，黑色的瞳孔里没有一点温度，像北方的北方，冰川炽热又刺骨。

 

五.

我叫袁一琦。

 

我出生在一个高知家庭，父母都是发表过著名论文的硕士，从小对我管教很严。他们一直希望我也成长为一个知识分子，我的名字一定要出现在科学期刊最显眼的头版。

 

别的小朋友在外边玩，我只能听着楼下嘻嘻哈哈的笑声，读着我的英语课本。当然我对英语不敢兴趣，我喜欢的是代码，冷冰冰的数字和符号，比千篇一律的人有意思多了。

 

我是在那时候发现我的特异功能的。看着书里的文字，我就能进入那个想象中的世界，不是幻想，我是说，真的进到书里面去。

 

我去过传说中黑暗的哥谭，见过划破云层的蝙蝠标记。我去过爱丽丝的仙境，和那只穿背带裤的兔子聊过天。我最喜欢的还是环太平洋的机甲基地，他们打退怪兽时，我是地下避难所的一个小屁孩。

 

有一次我爸推开书房门时发现我不在，急得满世界找人，一个小时候我拿着那本哈利波特从里面走出来，体验到人生中第一次挨打。

 

上学以后我继续和书本打交道，已经会计算微积分的我在小学里被人当做怪胎。我没有朋友，不懂什么是爱，什么是恨，什么是怜悯，什么是珍惜。我还是喜欢那些数字和符号，它们不会骂人，也不会朝我脸上扔沙包。

 

上高中时我已经自学完研究生的课程，我觉得高中和之前没有任何不同，除了唯一一个愿意跟我玩的人，住在学校旁边的福利院，我在募捐会上认识她，那个漂亮的女生叫周诗雨。

 

爸妈第一次一起出差到国外，去了整整五天。我跟着周诗雨逃课，玩游戏，喝酒。在高浓度的酒精里我醉的昏天黑地，过去十几年头脑里形形色色的黑白一扫而空，我看到了这个世界有好多不一样的颜色，我为止痴迷。

 

周诗雨比我熟练很多，她看起来像是各处拉客的酒吧童工。在天台酩酊大醉时她冲我喊，“袁一琦！你要活得像个人！”夜空下她长发被风吹的混乱，精致的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。那是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。

 

五天之后爸妈回家，我书包里的酒吧名片被发现，被打的一周起不来床，自此脖子后面烙下一块钢笔长的伤疤。能出门的那一天我撇到了书架高处落了灰的魔戒，没有酒精的作用，我决定要做点人事。

 

呵，没错，我把我爸妈关进去了。那个只有妖魔鬼怪和赤焰地狱的世界才更适合他们，不是吗？根本就没有什么“这对伉俪在一次出访中坠亡”，这只是人们为了纪念科学家而编得谎。

 

几个月后举行追悼会的那天，我收到了银河学院的录取通知书，这是他们两个人的母校。

 

在这里我遇见了沈梦瑶。

 

我们在研讨会上相识，在实验室里相知，在载着两个人的破滑板上相爱。我们上演着最俗套不过的校园恋情，过着被众人奉为神祗的生活。

 

我很爱她，爱到全世界都可以给她，其实那时候我的全世界除了她，也只剩下了电脑和课题。沈梦瑶和我不一样，她喜欢研究天体，她总觉得那些我们一起看过无数次的星星里，藏着最浪漫的奥秘。

 

我们在实验室研究到深夜。在食堂里她把易拉罐的拉环套在我手上说嫁给我。我们一起去猫咖，她搂着那只小肥猫笑得放肆，我凑近问她开心吗，下一秒我们就吻在了一起。

 

那是眼中都只有彼此的生活，我们在数字和星球中手拉手，走过宇宙一百三十八亿年，身后撒下绚烂的光轨，吸纳了一切流言蜚语和烂俗的金钱。

 

沈梦瑶给我说起过王奕，她很爱这个妹妹，相依为命只有死亡能割舍的那种爱。她在悄悄挪用奖学金，我不生气，只是好奇一个大学生怎么用得着这么多钱，暗自编辑了十几年的代码第一次使用，被输入了我爱人的电脑。

 

无数语音聊天和文字记录里我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名字，周诗雨。她依然在曾经的那个酒吧里工作，我那时已经知道了什么叫赎身，沈梦瑶拿钱给王奕，王奕拿去救周诗雨，挺好的，我没有阻止。

 

沈梦瑶怕了，她瞒了王奕二十年，费尽心思编了一个打动了自己的谎话，最后惊讶地发现王奕走上了父亲的老路，在燥热的酒吧里爱上窈窕的金面女郎，连相遇都是一模一样的老套戏码。

 

除了我和那个许杨玉琢，沈梦瑶几乎孤苦伶仃了一辈子，堪堪救活了沉重的自己，没人教她怎么救别人。我迷失在爱人最不堪入目的角落里，无比渴求她来寻求我的帮助，我希望她仔细看一看那个被她救活的，栩栩如生的自己。

 

可能是在那时，我开始对沈梦瑶的欺骗和不信任产生不满，矛盾一次次升级，争吵一次次不受控制的发生，我无能为力，也恨我自己的无能为力。实验室里的欢声笑语不复存在，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埋头干活的人，走的时候关上门就当做是打招呼。

 

那块滑板很久没用，放在宿舍床下落了灰。

 

我向往平凡人朝九晚五的生活，琐碎的日常在我看来就是梦想，哪怕是充满烟火气的菜市场，对我来说都像殿堂。如果有可能的话，可以偶尔去一去酒吧，再上一次当时的天台。

 

沈梦瑶着迷于无穷无尽的宇宙，她向往投身于无数个验算和推测。为未来产生的一次次争吵中，我悲哀的发现，沈梦瑶似乎才是我爸妈想让我成为的那种人。

 

沈梦瑶在一个下雨天对我说分手，可笑吧，我们连离开的戏码都如此俗套。我不甘心，那个带给我光明，赋予数字和符号色彩的人就这么离开，我不情愿。我可以让步，我说，她可以继续从事她的研究，留在我身边，我去赚钱养活她。

 

这个绝情的人很贪心，她想要我和她齐头并进，可我再也受不了睁眼闭眼都是学术的生活。我被她笔记本上那些巨大的天体压的喘不过气，生怕自己哪天想不开就去死了，一秒钟也等不了的想去死。

 

于是我开始不择手段，那个代码被我修改过后一次次不漏痕迹侵入她的电脑。我窥探她离开我之后的生活，渐渐上了瘾。然后我开始跟踪，在她和别人见面时突然出现。沈梦瑶很生气，我们在大街上、在出租屋里、在床上打骂，在所有本该充斥了快乐回忆的地方大打出手。

 

那段时间，我脖子后面那道伤疤总是血淋淋的疼。

 

一次我提前到了她约人的地方，在暗处看到了王奕和周诗雨。两个人被酒吧扫地出门，浑身伤痕累累酒气冲天。她们抚摸着对方身上的伤口，逐渐演变成疯狂的呼吸，像要把对方融进自己的身体。王奕眼神中滔天的爱意满得溢出来，我在周诗雨回望的炽热目光中看到了当时的自己。

 

那一刻我无比虔诚的许愿，她们要平安，要一起平安。

 

后来某一天沈梦瑶一直纠结的，出国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。我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的念头追到机场，在安检口拦住她，别走，我几乎要跪下。

 

可那双高高在上的眼睛里，我再也看不到任何情意。

 

呵，所以后来，她永远留在我身边了。

 

我把她关进了游戏里。

 

我们一起吃饭，玩笑，谈天说地。刚开始她有些反抗，之后变得顺从，我很喜欢这样的她。我会经常进去那个世界，去找她玩。一起度过的时间很快乐，和几年前并无不同，我几乎要骗过自己。

 

后来，你们就来了。我怎么也没想到，解决了房租、手机和学籍，警察依然能找上我。

 

第一次坐进审讯室我很害怕，头顶刺眼的大灯让我睁不开眼。我反抗，试图逃脱，态度很不好，最后脑子一热说出了王奕。我很后悔，她应该去和周诗雨好好生活的，我已经匿名给她寄了钱，希望能够赎身的费用。

 

那天晚上我回到那个世界，失魂落魄，沈梦瑶过来安慰我，像以往一样温柔。她说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，恶言恶语和满天的名利再无法将我们分开。

 

于是我决定去陪她。

 

第二次审讯时我试图挽救说出王奕的错误，说她和沈梦瑶关系很好，这样似乎能降低她的嫌疑。至于奖学金，其实根本不关张昕的事儿。

 

我编的。沈梦瑶出国的机会很难拿，一定是张昕给了沈梦瑶门路，那么我在离开之前报复一下，也不算什么过失。再说，去机场那天我看到许杨玉琢了，去送沈梦瑶，这对小情侣还真是般配，处处和我作对。

 

至于我的新女友，你已经见过咯。

 

纵然宇宙有六百亿颗璀璨星辰，我又怎么可能再爱上别人。

 

她叫沈梦瑶，游戏里那个沈梦瑶。

 

 

袁一琦带着微笑说完了话，对面的郑丹妮死死攥着椅子背，指关节和手臂上的纱布一样惨白，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。

 

在袁一琦迷离又幸福的眼神里，她看不到一丝玩笑的意味。

六.

H市的火车站人头攒动，推着糖葫芦车的小贩卖力吆喝着，拥挤的大厅里不时有人焦急的大喊，寻找被人流冲散的同伴，到处弥漫着忙碌的氛围。

 

热热闹闹的站台上，两个警队的优秀员工迎来了属于她们的年假的，乘车去往海滨城市，再坐飞机飞向北极。

 

陈珂和郑丹妮拉着沉重的行李箱，里面装着这个季节完全穿不到的羽绒服，已经在站台上等了一个小时，两个穿薄短袖的人汗流浃背。

 

铁轨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动静，蔫蔫地趴在人形支柱上的郑丹妮顿时来了精神。

 

“珂珂，是我们的车吗？”

 

“不是，”陈珂嗓子有些沙哑，“我们的是下一班，也快了。”

 

“我要热死啦！”郑丹妮拽着身边人的胳膊撒着娇，人形支柱一个踉跄，差点连人带箱亲吻大地。

 

陈珂没好气得直起腰，“好好珍惜吧，到了北极可冻不死你。”

 

说话间火车进了站，靠边停好，车门打开的瞬间站台上的人一哄而上。

 

“哎呀，我们早就说了要一起去看北极光的，这次年假也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，徐楚雯羡慕死了。你……”郑丹妮打住话头，注意到身边的人看着车厢愣了神，顺着陈珂的目光看去，郑丹妮一眼注意到窗户旁两个瘦高的身影。

 

“王奕。”陈珂不自觉叫出声。

 

窗边的人听到喊声回头，面露惊慌，看清陈珂和身边大大的行李箱后，王奕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。靠在她怀里的女孩蓄着长发，美丽的脸庞和王奕很般配，不出意料是周诗雨。

 

火车开动时，郑丹妮看到王奕用几乎察觉不到的幅度点了一下头，跟随车窗远去。她们要去哪里？风花雪月的江南，民风朴素的边疆，还是繁华热闹的都市？

 

“丹妮，”陈珂轻轻开口，“你觉不觉得，这个事情挺有意思的。”

 

“我们为了十万块钱审了这么多人，见证了一个不可说的故事，到头来是那个秃顶老板自己私吞了那十万，为了自保供出了消失已久的沈梦瑶。”

 

“沈梦瑶没有偷盗，她瞒着所有人在酒吧打苦工，只是为了攒够出国的费用。”

 

“这个案子我们走的全是弯路。”

 

“本来我们不应该认识沈梦瑶的。”

 

“也是。”郑丹妮靠在陈珂身上，感受着自己的小太阳炽热的体温。

 

“不过这条弯路我走的不后悔。这条路上的任何人都不会后悔，对吧，珂珂？”

 

尾声

【左圆日记】

7月12日 晴

今天拍毕业照了，我身边空了一个人，袁一琦没有来。

 

上次见到她本人，还是那些警察来之后不久。那些警察问的都是沈梦瑶的事，现在说起来我还有点良心不安呢。

 

不过当时把这个出国的珍贵名额让给沈梦瑶，我确实是不后悔的。袁一琦受了她那么多折磨，作为兄弟我怎么忍心？

 

当局者迷旁观者清，本来就是不合适的人，又何必再纠缠？那个明媚开朗的少年有权利过自己想要的生活，袁一琦太单薄，负担不起任何人额外的梦想，我算了帮了她一把吧。

 

再说，有沈梦瑶和袁一琦在，怎么可能有其他人获得国奖啊。我上次都是碰运气才得到一次，学姐也不差，完全有资格取代沈梦瑶。

 

走的时候我听到教授说，“袁一琦这么好个孩子，现在算是废了。”

 

我了解她，不管是怎样的方式，袁一琦都不会荒废自己的一生。哪怕以后不联系了，作为朋友我也永远支持她。

 

她决定做自己世界里的英雄，谁又能插手呢？

（完）

 

彩蛋

女人在车水马龙的喧嚣中睁开眼，发现自己站在街边，周围是并不熟悉的景物。她有些头晕，证证地站了几秒钟后迈开腿。

 

走出第一步时，天色忽然变亮，蓝天白云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白色光斑。女人惊讶的抬起头，光芒正好照在脸上，像造物主嚣张地审视自己的作品。

 

接着她听到脑海里传来巨大的共鸣声。

 

“姓名？”

 

“沈梦瑶。”

改编自《侠盗猎车（GTA5）》